航海生涯（附海上照片） [复制链接]

从投报志愿开始写起，两大航海专业，一个是海洋船舶驾驶，另一个是轮机管理，（以前还有通信导航和船舶电气）。这两个专业的学生大部分都是来自农村。许多农村孩子都不清楚到底是干什么的，以跳出农门为终极目标，万万没有想到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好多报轮机专业的甚至是看中了“管理”二字，以为是去当干部。也有好多同学是因为提前录取而稀里糊涂读了航海专业了；海事大学的航海专业，每年闹专业情绪的学生不在少数，许多人正是源于对航海生活的恐惧。当然也有个别同学一看学校没有多少女生，而班级乃至专业是和尚班、和尚专业而自主退学的。在英语口语课上，问到为什么报考海事大学，标准答案是“因为我热爱大海”，多少人其实是违心的啊。新生刚入学时都会穿着学校发的海员制服和大盖帽在校门口照相，然后写信把照片寄回家里。第一学期结束放寒假回家的时候，也都穿着海员服，戴着大盖帽，很神气，跟执法人员似的。本来农村出来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一点自卑感，尤其是面对穿着洋气的城里女孩，但制服一穿，列车上找女同学聊天时心理劣势荡然无存。想想当年那样子，多傻呀，没办法，年轻嘛，很不幸，我也年轻过。

在大连，有句话概括大连高校特点：学在大工，吃在海大，玩在东财，舞在大外，分别是大连理工，大连海事，东北财经和大连外国语学院。所以大连理工的同学总说海事大学的学生一个个不学无术，是饭桶。而海事大学的同学乃至老师则奋起反驳：我们为国家创造多少外汇，我们产生多少富翁。在大三时就上“育龙”实习一个月，同学都跟着船上人搞卫生和维护保养船舶。前些年，实习船“育龙”轮到一些国内港口总是受刁难，就是毕业之后去了海事局的学生干的，要说总归对母校有感情，不至于为难校船吧？错了，偏偏就是要为难校船，因为好多学生在校船上实习时总是被要求干那些重活、粗活，东南亚那么热的天船上买西瓜吃却没有学生的份，所以耿耿于怀，毕业之后终于有机会出出当年憋的那口气了那岂能放过？近些年学生上船实习学校就关照船上不要让学生干活了。这也是沾了一些师兄的光。当然，大多数情况还是很好的，“育龙”在航行或者进港时经常能遇到对面来船鸣笛问候，不用说，那艘船上肯定有海事大学的校友， “育龙”也回一长声汽笛作为应答，多余的话一句也不用说。不光是上船实习，平时在学校的生活也带有很强的专业色彩。大三时有一门航线设计的大作业，以寝室为单位，一个星期。一个寝室六个人，我们就照船上职务船长、大副、二副、三副、一水、二水做了六个签，大伙抽签。我当时抽中二副，分摊的任务是查阅水文、航标资料，那抽着一水和二水的两人当天就吵嘴打了一架，我们另外四个都说水手素质就是低。

虽然航海周游世界是许多男孩儿提时代的梦想，其实航海生活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美好和刺激，尽管也有绮丽风光和一般人无法领略的异域风情，但是，辛苦、枯燥、危险终究是航海生涯的主旋律。很多情况下，风平浪静很可能是恶劣天气即将来临的前兆，大海上航行时的无拘无束也往往令人觉得烦躁和乏味。
　　1、晕船 我们大三时的认识实习，有个同学因晕船导致吐血，之后怎么劝说也不读了，辍学回家了。晕船时，头昏脑胀，总觉得恶心，简直有生不如死的感觉。有些学生毕业后上船，遇到几次风浪之后等船一回国马上就打包回家，说讨饭吃也不干这个了。船左右摇晃一般不大容易导致晕船，就怕纵摇和垂荡，那样很容易导致呕吐，最令人难受的是混摇，完全没有规律。只有少数人天生不晕船，一旦船舶摇晃起来，别人都趴下了，他们跟没事一样，但因为肠胃也剧烈运动，所以反而比平时能吃能喝，这不难，在恶劣天气时，好多人都吃不下饭去，即使吃了也会吐掉，所以饭菜消耗量比平时少得多，一盘盘的排骨都没有人动，他们自然可以吃个够。老师傅告诉我们，晕船即使难受也要多少吃点饭，哪怕是吃了之后又呕吐出来，否则胃肠空空地在那里蠕动，胃粘膜很容易受损。但我也见过有人晕船连续3天什么也没吃，光是喝点水，但也很快又把喝的水吐出来了。
　　
作者：其实9999　回复日期：2011-02-04　10:55:34　 回复  

曾经共事的一个水手，一旦来了风浪，他就搂着驾驶台里的分罗经套用《舞女泪》的歌词唱：为了生活的逼迫，上船赚钱是为了生活，船员也是人，心中的痛苦向谁说……船舶剧烈摇晃一般是因为碰到恶劣天气，包括台风。曾经有一次，我们船在巴士海峡遇到9级风，虽然主机还是那个转速，但速度却由12节降到了2节，有些船甚至还有倒退的情况。一个浪过来就可能盖过驾驶台，船都成了一艘潜水艇一样。有些船的钢质桅杆都被浪打断，还有船的一面舷墙直接让巨浪给掀掉。我曾经历一次从台中空放至日本东京湾，因为是压载航行，船吃水很小，所以船拍底很严重，船经常是让海浪托到高处又重重地摔下来，那次电罗经（船上的指向仪器）都被颠出了故障，上层建筑和主甲板相连接的地方都出现了裂纹，卫星M站的天线罩子被刮跑，直径40的大桅索也断了。有许多船出事就是因为恶劣天气、海况。有些船因为操作不当，被台风卷入，那确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我也要告诉大家，在台风眼里面，其实没有什么风（因为不同方向的风相互抵消了），天空也非常明亮，海面上都是一些三角浪，鱼特别多也特别活跃。从事航海，除非是专门跑赤道附近的班轮航线，否则要想不碰到风浪可以说是不可能的。有些人非常痛恨晕船，说在船上做一个水池，船摇晃时就带着救生圈跳到水里，跟着水一起摇晃或许就不晕船，是不是管用我也不知道了，因为没有人这么做过。

2、辛苦 前面讲马来西亚时已经提到一些事情。不光装原木辛苦，装卷钢时拉油布，日本冬天气温低，油布在低温状态都很硬，拉开时非常费力，封舱得用三到四层油布，有时进行一次封舱之后，手指甲都被磨得光秃秃的。虽然说科技的发达减轻了船上人员的劳动，比如现在定位就不用测太阳测星星那么费事了，直接用GPS船位一下就有了，用电子海图直接将改正光盘数据导入就把以前一个月的改海图工作量给完成了。但船上工作还是很辛苦的，比如扫舱，那可不是像家里扫一个房间那么样简单，有时候一些垃圾或者剩余的残货就有十几吨，扫原木树皮或者扫煤炭、水泥那样的活真是又脏又累，扫一些化肥有时还会把皮肤烧伤，但为了赶船期就得加班加点地干，首钢有个校友实习时连续扫舱十几个小时，回房间还没有开门就在门槛上坐着睡过去了，后来说打死也不上船了，那不是人干的活。还有就是开关舱，碰到一些啰嗦的舱盖，开关一次就是一两个小时，碰到雨季那可真是欲哭无泪，有时刚一打开就得重新关上。印象最深的是在船上总感觉困，好像有睡不完的觉，有时躺沙发上也很快就睡着了，在锚地有时躺在盘在甲板上的缆绳上也能睡过去；我做二副时还曾经有过30个小时没有合眼的经历，因为装卸货物，二副和三副轮流值班，每人6个小时，不值班我那次还负责买菜，还要设计下一个航次的航线（设计一条从南洋到东京湾的航线我即便是熟练的情况下也得5个小时左右），还要应付港口的检查，完货之后我又要参与绑扎，接着就是开航值航行班，在驾驶台航行时两眼不停地在流眼泪，我只好每隔十分钟用冷水冲一下脸，下班后一直睡到11点，连晚饭也没有吃。有个大陆的大副就曾经活活被累死在台湾的一艘集装箱船上面。

偏偏船上一些工具什么的都是一些非常笨重的铁疙瘩，一个法兰螺丝就可能十几斤，一个滑轮得好几个人才抬得动，这些活经常把人累得腿发酸发软。有的船船水密性不是很好，到港前大副得下货舱去检查货物是否有水湿货损，舱里基本上装满了，人下舱根本就直不起腰来，只能在货物上面爬行，打着手电查，那么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也不好。虽然在港口大副不用值班，二副三副每人值12个小时，但大副更忙，要算稳性，要调整压载水，控制吃水，出现货损货差要处理，签各种理货单据，检查货物绑扎，船如果回台湾（台湾船的话）港口事情就更多，上船舶物料，公司来人做ISM内审，有次船靠高雄，大副两天里就打了几个盹，总有这样那样的人来找，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来了。船开航了，值航行班感觉就在度假。有时还得掏污水井或者污水沟，其他货物倒还好说，就怕装豆粕之类，卸完货之后去掏污水井，还没打开盖子就会发出和豆腐渣坏了类似的恶臭，那叫一个恶心，那也没有办法，只能一点点掏出来，接连几天都不想吃饭。我做大副时曾经在长江口锚地碰到大风，锚根本就抓不住底，反复抛了四次，那可是雨夹雪的天气啊。对于习惯于陆地生活的人来说，或许下一次货舱都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但对于船上的人来说是却是家常便饭，都不叫做活了。

工资表面上不低，但是货船上的人一休假就什么也没有，还得自己买保险，许多人还害怕绿帽子，不让老婆工作，这样每年即使是船长年收入（以工作八个月，休息四个月来算）也就30万左右，其他人更少，普通船员也就五万左右，刚够家庭开支，付出和回报还是不成比例的。不可能一直在船上吧，那样赚钱有什么用？也没有必要成家了

有时来自外面的一些压力也让船上人更累。比如那次去江阴装焦炭，货主要求货舱清洁，不能有杂质，这当然也是合理要求，怕的就是租家货物没有备好，又不肯承担滞期费，然后就借口货舱不干净，验舱通不过来拖延时间，船上就惨了，只能一遍一遍地冲洗。很不幸就碰到这种情况，当时还要抢时间，6个小时如果干不完就得把泊位让出来给别的船停靠。1月份天气很冷，零下四五度，长江里都结冰了，风吹在脸上真如刀割一般。只好把大家都动员起来，冲洗货舱不可能不沾水，有的人衣服都湿了一大半，手脚全都冻麻了，一个个嘴唇都发紫，紧赶慢赶将货舱又冲了一遍，结果验舱还是没有通过，碰到这种情况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拖轮将船拖出去，那个泊位随即让另一艘船占去了，在锚地冒着严寒又冲了一遍，代理告诉船上得等一天，我们干脆又把舱底板打了一遍油漆。等再一次靠上之后，验舱的就随便往舱里看了一下就说：“这下没问题了。”这才算通过验舱，这些商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么折腾船上人确实可恶。

　很多陆上的人说哎呀海员不容易，成天那么漂泊很辛苦，在我们看来，海上航行、漂泊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了，航行期间生活比较规律，三点一线，吃饭、值班和睡觉。但碰到恶劣天气，航行期间也很辛苦，一会左腿受力，一会右腿受力，还得用手抓着风暴扶手防止摔倒，超重和失重状态交替进行，有的人还晕船，那个滋味也不好受，体力消耗很大，胃肠蠕动得快，人不一会就感觉饥饿，也比平时更加容易疲劳。航行期间，除了值班以外，还得干自己分管的事情，比如二副改海图，三副检查安全设备，大副要督促水手部进行船舶保养，所以，每天的纯工作时间都会超过八个小时，现在船上实行安全管理体系，更是拉长了工作时间，许多文件方面的工作都只能下了班去做。刚上船时因为不熟悉情况每天超过10个小时也是经常的事。

　机器出故障好多情况下是突然的，轮机部的人碰到机器出了故障就得抢修，一干就是一两天的情况也不稀罕。在港期间有时要抓紧利用机器不运转的机会进行维护，吊一个缸也非常累人，但是相比较而言，还是驾驶员更累，不过要是碰到老破船，或许轮机部的人更辛苦，三天两头得维修机器。机舱工作环境还很恶劣，高温有时候都接近50°，噪声大得说话只能拼命喊，这样也容易导致人疲劳。辛苦的另一个原因是得不到充分的休息，船舶航行时，每次值班四个小时，睡觉都分成两段，要是碰到失眠的情况那就惨了，还没有睡着又要上班，除非下船休假否则永无尽头。有朋友跟我说在船上伴着涛声入眠也不错，没有那么风花雪月的事，除了大风浪天波浪撞击船壳能听到波浪声音外，哪里能听见波涛声啊，耳朵里全是机器的轰鸣声和船的震动。陆上人都喜欢一米八甚至更宽的大床，我们却喜欢床铺比较窄，要不风浪天气睡觉时人在床铺上滚过来滚过去的，根本无法入睡。有时好不容易迷糊了，一碰床板又醒了，有的时候就只能用手抓着床板才不至于掉下来，有些人床头塞着枕头毛毯，床尾用脚蹬住墙壁，这样把身体固定住的方法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