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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人世沧桑七十年 —— 一位闻堰老人的自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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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萧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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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9-07-11
— 本帖被 平凡一村姑 设置为精华(2009-07-16) —

  读到一位闻堰老人的回忆录,感慨万端。或许,他的人生态度,在一些方面不会被现代人理解和接受,但他获得了真实的快乐和充实的生活,他的善良、坚韧、乐观和旷达,让我肃然起敬。掩卷而思,一声叹息,很难以文字表达我的感受,因此OCR一下,贴在这里,与大家共读。
  原文标点符号不太讲究,并有个别排版错误。为保持原貌,一仍其旧。明显之处,将正字、漏字加方括号[ ]标于误字、漏字之后。


人世沧桑七十年

(一)忆童年

  一九一六年古历二月十三日,我出生于萧山县属钱塘江畔闻堰镇西汪桥武七房村。我父亲在世的生活来源,全仗祖父遗产维持生计。他爱喝酒又爱赌博,每年年卅日夜、总有许多人来逼债,弄得一家人不能过一个安乐年。母亲为此终年愁眉不展。六岁上私垫[塾]念百家姓千字文,晚上,母亲要我上赌场陪伴父亲打牌恐怕父亲因喝酒喝得多把赌帐错算给人家。每到半夜三更,我拿着灯笼和父亲一起回家,母亲开门时,当她知道父亲今天又输了钱,往往要与父亲争吵,我们兄弟姊妹见到母亲在流泪哭泣。家庭生计,—年不如一年,我的童年是一个苦难的童年。在我十六岁那年,我考上浙江省立湘湖乡村师范,穿着父亲旧衣服改做的衣服去上学,学费缴不起我只好半工半读,有时替老师房间加加煤油,有时又去管理图书馆或替学校抄写文件。二十岁那年,我参加浙江省第一次全省师范生会考,几千名学生中,甲等的只有二名,我是甲等第二名。学校毕业总分:平均达九十分以上。有一个学期,我获得全校论文比赛第一名,演讲比赛第一名。由于我学业成绩优秀、一毕业就由校方介绍到杭州市善贤坝小学任教导主任。每月有三十元教薪,除去伙食费六元左右我每月能接济家用二十多元,使家庭生活逐渐好转。当我任教第一个月,校长先给预支教薪十元,我寄七元回家。父亲接到钱写信给我,我看字迹歪歪斜斜,知道父亲身体有了病,没过几天、父亲便离开了我们长逝人间。母亲带领我们兄弟姊姊[妹]四人,经历了艰险的八年抗战把我们都拉扯大。我母亲是一个苦命妇女,她第一个丈夫很早就死去。改嫁我父亲以后,也没有过什么好日子。一九六二年,她病逝于杭州,我在德清农业队留场就业,不能回家送母丧,我既不能奉养母亲于生前,又不能为母亲送终。母亲一生勤俭持家,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用,还在晚年为我的坎坷遭遇担忧。母亲虽已逝世多年,但母亲的善良品德,她对我们兄弟姊妹的养育之恩,我们是毕生难忘的。


(二)我的母校——湘湖师范


  我的母校湘湖师范,是陶行知先生亲手缔造的。我在湘师度过了四个寒暑。四年的湘湖生活,对我七十年来的漫长生活历程来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一个阶段。对我影响最大的,是先师金海观校长。金校长是陶行知的高足,毕业于南京高等师范,曾任中央大学实验中学校长,成都大学讲师。他在湘湖连续任校长二十五年之久。国民党元老于右任,曾赠给金校长一副手书对联,上联是:“中天悬明月”下联是:“大厦储异材”这副对联正是说明金师的高尚品德和卓越才华。我在湘师四年中,听到不少知名学者的讲演,如梁漱溟、黄炎培、江问渔、郁达夫、俞子夷,邰夷秋、张宗麟等他们都是金校长邀请来校的,金校长所聘任的教师、有不少人如林仲达、金兆钧、俞子夷、刘天予等,原都是大学教授,他们与金校长友谊很深,所以自愿来湘师屈就任教。金校长对待学生,一视同仁。他不愧为一位循循善诱,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良师和忠诚于乡村教育事业的乡村教育专家。他为我们浙江省培养了一大批优秀师资。有不少人参加了共产党,成为党中央和各省市的领导骨干。凡是受过他教育的人,众口一词,认为他是湘师事业的奠基人。没有他,就不可能使湘师有那么崇高的声誉。金校长之与湘师,正如当年经亨颐之与第一师范。金海观老师,经亨颐先生都是浙江师范教育史上杰出人物,他们的学问道德和为浙江教育事业献身精神、永远值得我们怀念。
[ 此帖被萧山客在2009-07-12 00:57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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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年  93岁高龄

老先生 可在?...
后续部分 还请LZ继续~
人生就像一场旅途,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MM和看MM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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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没】过几天
我是幸福的,我应该尽快让我的大脑幸福的运动起来,不许偷懒,让幸福的路上多开一些鲜花。。。
离线萧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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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楼里尔于2009-07-11 00:57发表的 :
1916年  93岁高龄
老先生 可在?...
后续部分 还请LZ继续~


好像已经辞世了。



引用第2楼平凡一村姑于2009-07-11 07:18发表的 :
投【没】过几天


谢谢纠正。这个不是原文的错,是OCR的错,我没校出来。
已经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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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一
(三)八年抗战


  抗战开始不久、我的家乡就沦陷了。我家的房子、也被日寇烧成灰烬。我把母亲弟妹接到萧山南乡河上店居住。直到抗战胜利才迁回闻家堰。在八年抗战期间,我一直在萧山担负全县教育行政作。先是任县督学、后来任教育科长,抗战胜利前夕,我又担任县主任秘书一年,参加对汪伪萧山县政府的接收工作。我和表妹陈芝莲结婚,也是在河上店办了喜酒。我担任清苦的教育行政工作,雨[两]袖清风,家计维艰。记得我妻子生第一个孩子时,连买只鸡也买不起,只是由我母亲烧了一碗红烧肉满月。生活艰苦,加上日寇经常要上山骚扰。飞机也不断来河上店上空盘旋。我们经常要上山下乡逃避寇乱。有一次,我在河上店附近一个小村子的坟堆里躲着,天还未亮、日寇的马队冲上来。有两个日本鬼子把我从坟堆里拉出来,刺刀对准我胸口,说我是支那兵,要把我刺死,在万分危急之际,一个老太婆双手提着两只鸡,从山岗上下来,日本鬼子上前夺鸡[,]我就乘机逃进小村子民家,幸免一死。从这事使我连[联]想到童年时代也有一次险些在河港内淹死。我们几个儿童在河滩边游泳,我吃了许多水,快要沉河,幸有岸上途中人看见,跳进河内,把我救起。得免早年夭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要是当年没有那个提着两只鸡下山来的老奶奶,要是没有途中人跳入河内相救,那[哪]有我今日幸福的晚年。
  我在河上店工作了八年,结识了许多乡先辈。例如萧山著名文化界人士傅彬然同志。就是在萧山县抗日自卫委员会一道工作相识的。傅彬然同志出身浙江第一师范,在五四运动期间就参加浙江潮的编辑工作。他与叶绍钧、丰子恺、贾祖璋一起担任开明书店中学生什[杂]志编辑工作,颇有文名。抗战开始,他应家乡人士之邀,回老家担任萧山县战时政治工作干部训练班训练付[副]处长。为培养我们家乡抗战工作干部出了大力。他很看得起我,经常和我接近,为人平易近人,我在他面前如坐春风,受益不少。直到解放初期,他还在俞仲武面前介绍我参加革命工作(俞仲武是解放初期的浙江教育厅副厅长)后来我到无锡市文联工作,没有去看望俞仲武同志。
  我在萧山从事抗战工作,亲身经历了萧山县城沦陷敌手,又亲身参加日寇投降后的县城接收工作。县城沦陷时,我们在隆隆炮声中撒[撤]出县城,抗战胜利后,我又亲眼看到萧山城缴械敌寇的种种狼狈相。从宁波到萧山缴械的日寇旅团长,在当时接收县政府招待他吃饭时,我也在座。他把一把佩剑送给当时的萧山县长罗杰。我曾写过以下一首诗,表达我抗战时期爱国怀乡心情,我的诗写道:

  客睡夜深不成眠,静数雨漏滴窗前。
  艰难险阻伤往事,前途茫茫岁月长。
  连年烽火山河破,避难他乡家计艰。
  每念国事增忧闷,感怀家人心凄酸。
  年少弟兄负笈远,多情妻子忧米盐。
  老母卧病常愁思,稚儿体弱偏饥寒。
  平生志友皆星散,身世家况一样艰。
  匡仇未复家不安,一心复国好还乡。
  湖山重光祝胜日,亲朋欢聚喜洋洋。

抗战胜利了,我又写了:“抗战胜利[”]抒感诗:

  六百亩头寇登陆,烽烟直逼萧山城。
  炮声隆隆枪声密,满怀忧闷出府门。
  一夜烽烟惊巨变,浙东前哨陷名城。
  五十万民齐切齿,忍辱含垢抗倭寇。
  烽火连年八度秋,忽闻日寇呈降书。
  锣鼓喧天船接船,万民腾欢迎旧官。
  安民文告我亲拟,百务待理不辞累。
  国旗飘扬鸣爆竹,沿下群寇面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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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辛苦了,凌晨还在发帖。
我是幸福的,我应该尽快让我的大脑幸福的运动起来,不许偷懒,让幸福的路上多开一些鲜花。。。
离线萧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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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二
(四)迎接解放


  一九四五年冬,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工作达八年之久的故乡,向故乡五十万父老兄弟姊妹告别。由在湘湖师范读书时的数学老师尹日昌介绍,到杭州湖滨路91号行政院善后救济总署浙江福建分署担任儿童福利科科长,和两位从美国联合国救济总署派来的女顾问密斯波雪儿,密斯奈捷尔合作,搞了闽浙地区的儿童福利工作。还代表浙江参加过上海新亚酒店召开的全国儿童福利会议。宋美龄、孔祥熙、吴贻芳博士也来会场看望代表,宋美龄向中外福利专家和全体代表讲了话。一九四七年年底,闽浙善后救济分署付[副]署长祝修爵介绍,转到浙江省教育厅担任视察员,近两年的工作中,我先后曾赴衢州、温州各县视察地方教育行政和中等教育。还奉派到浙江省丽水县处卅中学调查校厂[长]赵泳八贪污案。也和省教育厅督学室主任沈光烈一起调查浙江省杭州初级中学校长卢炳普贪污案。到温州去视察,是以浙江省县政视察团名义去的,团长陈惕庐,当时是沈鸿烈手下的浙江省政府委员兼省训练团教育长。他和我及另外一位洪视察三个人,曾一起到浙江与福建交界的泰顺县视察、得有机会在本船中与他促膝谈心。从谈心中知道他过去曾是中共党员。此人当时是孙文主义革命联盟上海支部部长,担负着与中共地下党联系策动东南各省国民党军政人员和平起义的艰险使命。解放前夕,被国民党京沪杭警备总司令汤恩伯枪杀于上海。他那时身在国民党政府任要职,但从与他对谈中,理解到他的心、是向着共产党的。他的被害,使我的心灵深处,很长时期忘不了对他悼念之情[。]他的声音笑貌和雄健的口才,至今记忆犹深。挺熟悉他的人告诉我说他很节俭,身为省府委员,由于不贪污,家庭人口又多,有时一家喝稀粥当正餐。这样的官员、在国民党政府人员中,也是少见的。
  一九四九年上半年,传来消息,人民解放军就要横渡长江,浙江的国民党省政府准备逃往定海。不愿跟他们去的省府人员,可以要求自请迁散。我那时有两种打算。一是要求迁散,二是想乘机回到萧山去担任县长,以便在解放军横渡长江时起义投靠解放军,立点小功争取投奔革命。后来请当时的中国银行经理同乡人金润泉写了一封信给当时的浙江省主席,没有下落。时不我待,我打了报告自请迁散,留在杭州迎接解放。解放大军进入杭城、我是十分喜悦的。当时没有工作,一家人的生活就成了问题。我把我伯父在绍兴华舍的永和酱园搬到杭州南星桥来营业、我自任会计,以工资维持一家生计。一边自修俄文,想等待机会参加革命工作。一九五一年春,我由湘湖师范校长金海观老师介绍,到上海飞虹桥畔树基国民学校去任教师。不久即考入上海市文化局主办的上海市戏曲编导学习班结业,被班方分配到无锡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去任秘书,兼搞无锡地方戏改革工作。这个班的班主任是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同[周]信芳(麒麟童)[,]副主任有二个[,]一个是著名作家刘厚生,另一个是越剧名演员袁雪芬,我在班内学习了三个月,收获是很大的,著名人士姜春芳、陈白尘、谭其骧、郑传鉴、徐进、孙旭、庄志等都来班授课。使我增加了不少戏曲创作理论和编剧技艺知识[。]我在班内所编的历史剧、“王翠翘”曾在上海龙门大戏院演出。在无锡市时所编的镇反剧“匪特范惕生”曾在无锡皇后大戏院连续演三十多场。获得观众的好评并得到无锡市戏曲创作一等奖。在无锡市文联工作一年多,我是编“无锡文艺”经常为无锡晓报撰稿,还代无锡市文联主席袁硕去大华高级助产学校担任政治课讲师。无锡市文联、当时是受中共无锡市委宣传部文艺科领导的。市委宣传部部长是陈野苹同志,后来一直上升为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袁硕同志是无锡市委宣传部文艺科科长。最近他来信,知道他是已离休的江苏省徐州地区文化局局长。
  一九五二年七月二十五日,中共无锡市文联支部书记谢枫同志通知我,要我到无锡市公安局第二科去谈谈话。我去了,二科科长要求我回到杭州把历史问题继续彻底交代。我要求发我一张证明书,以便向当地公安局报到。证明书是由中共无锡市委宣传部部长陈野苹同志批准发给的,证明书上写明我是由上海市戏曲编导学习班介绍来无锡工作的,现因发觉我在历史上尚有若干问题未作彻底交代,所以经文联报请上级批准,准许我离职回杭州继续交代问题。我想我的历史问题,早已向上海文化局戏曲编导班交代清楚。班教务处章丽华同志(现在南京建工学院工作)亲口对我说“你的历史问题已核对无误,班方同意你结业并派赴无锡市文联工作。”现在怎么又要我交代历史问题?我以沉重的心情、拖带着行李回到了杭州。家中老母、妻子、儿女、知道我这次带着行李回杭,一定出了什么事,一家人忧心忡忡,不知有什么坏的结局。有—天半夜,我跑到母亲床边对睡不着觉的母亲说:“娘:我可能要去改造,如果我去改造,你老人家还有两个弟弟可依靠,不必为我担忧……[”]说到这里母亲老泪纵横,她对我说的“你没干什么坏事,左邻右舍、都说你人品好,你也没有贪污腐化,怎么要你去改造?”我回答说“娘,这是政治问题,你说人家说我好、但替反动派干过工作的人、在人民目光中,认为是有罪于人民的、所以去改造、也是罪有应得[。”]娘说:会不会提出枪毙?我说:娘、你放心、我自己了解自己[,]我是够不上枪毙的、改造几年仍然回来的;[。]娘说[:]“那末,你去好了”我想母亲已说通了、还有妻子的工作要做。回到房内,妻子日夜为我担忧、晚上也常从梦中惊醒,她问我到那里去了,我说:“我和娘说了些话”我把和娘说的话和娘回答我的话,转达给她听,她听了眼泪汪汪。我劝慰她:“你不要为我的未来担心,即使我被逮捕,过一段时间,总会和你团聚在一起”我又对她说:“万一外面有人来敲门,你怕敢去开门,我自己去开好了。[”]接着我把从无锡带回来的余钱交给她。把一些友人来信和上海市文化局戏曲编导学习班的同学录交她保管。并对她说:“两男两女和你婆婆希望你能好好抚养服侍。经济有困难,尽量自己克服、你如要另求出路,我也无意见。”说到这里,我们都心酸起来,热泪盈眶。我们一面流泪,一面凝视着儿女们的睡容。我暗祝儿女们能在莲妻的抚育下健康成长,并祝福老母亲能健康长寿。我估计我很可能会在近日内被捕,事情不出所料,就在我们整理物件完毕时,大门外一阵紧急的敲门声。莲妻十分惊慌。我劝她要保持镇静。我出去开大门。户籍警和其他几个公安人员一起进入大门,拿出逮捕证给我看。上面写的罪名是:“解放前一贯进行反革命活动,解放后逃避斗争,拒不悔改。我无话可说,被公安人员押走了。妻子怕我衣单,把一件上装披在我身上。这一天是一九五二年九月八日。我是一九五二年七月二十五日,由无锡回杭州的。在家总算与老母、妻儿又团聚了四十多天。从此,我开始过我漫长的改造生活,直到一九七五年冬,才回到杭州与家人们再度团聚。最使我安慰的,妻子一直不变心,并把儿女们教养成材。遗憾的事,是高堂老母,已长逝人间,再也不能和她老人家见面了。
[ 此帖被萧山客在2009-07-15 00:45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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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 发表于: 2009-07-13
引用第5楼平凡一村姑于2009-07-12 11:20发表的  :
楼主辛苦了,凌晨还在发帖。

夜猫子,习惯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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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 发表于: 2009-07-13
引用第7楼萧山客于2009-07-13 00:45发表的  :
夜猫子,习惯了。呵呵。


正要怀疑楼主是否在地球另一半。

不水了,楼主继续……
我是幸福的,我应该尽快让我的大脑幸福的运动起来,不许偷懒,让幸福的路上多开一些鲜花。。。
离线萧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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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 发表于: 2009-07-14
续三

(五)红狱生涯廿三年


  我在旧社会,曾参观过海宁监狱,也参观过关押陶思瑾的杭州模范监狱。旧监狱的犯人囚首垢面,骨瘦如柴。监所脏肮[肮脏]黑暗,犯人备受虐待。陶思瑾当年在监狱关押的一副可怜相我也曾为她洒过同情泪。我把旧监狱称作为黑地狱。至于人民政府的监狱,我把它称作为“红狱”也就是人民政府领导的“红色监狱”。因为人民政府的监狱是充满着革命人道主义精神的。教育从真、讲究监狱卫生,犯人的伙食也很不差。犯人不受虐待。改造表现好的,还可受奖励、戴红花,出席改造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家属来接见时、监狱人员也对家属做工作,使家属放心。一九七五年冬,我在杭州湖墅米市巷省委招待所学习时,听过一位劳改局秦局长的报告。他说:“我们的监狱,既是监狱,又是工厂,又是农场,又是学校。”我完全承从[认]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我在人民政府的监狱,度过了二十三个春秋,但回忆起来,好似一瞬间。这就是因为人民政府的监狱,使犯人日子过得不差,不会有度日如年之感。相反的,倒觉得所见所闻所经历、还有不少事是值得回忆和怀念的。当然、由于与家人长期隔离,思家之心、是日夜永难忘怀的。杜甫怀念李白诗中写道:“死别亦已矣,生离长恻恻。”不管人民政府的监狱管教和生活待遇怎么好,但长期与家人隔绝,这在一个人的精神上总是难受的、痛苦的。所以对我来说、二十三年的红狱生涯、有教益、有收获、也有儿女情深,长期生离的沉痛。以下所述的,就是安慰和痛苦两个方面真情实意的叙述。
  首先谈谈引以为慰的一些感受。二十三年来其中六年是改造阶段、还有十七年的刑满留场就业的阶段。从改造到留场就业,我经历了(1)杭州小车桥监狱(2)杭州拱宸桥羊弄口管训所(3)玉皇山石场(4)临平石场(5)嘉兴运河农场(6)嘉善窑厂(7)莫干山修路队(8)金华十里坪农场。不管到那[哪]个改造单位,总的来说,管教人员都是从[认]真负责,循循善诱,以理服人。衣食住三个方面都使被改造的人表示满意。吃饱、穿暖、住所清洁卫生。记得我在临平石场时,亲眼看到好多外国人来参观监狱,他们对监所的整洁卫生,赞不绝口。临平石场的犯人宿舍门和窗都用绿纱遮盖,里面经常打扫,夜里蚊子也没有。临平石场的文娱活动,墙报活动,也是十分重视的。每周有电影或京剧可看。临平石场有个戏剧队,平日就是以练戏代替劳动。由于精心排练,演出的京剧,有声有色,精彩非凡。临平石场各队的墙报,也办得特别出色。使人读了,颇受启发。场部还办了一个叫做“劳改读物”的油印报,省劳管局还有铅印的“浙江劳改报”“新生报”[,]稿件质量都很好,我也常有稿件在报上发表,也发给稿酬或奖品。我还波评为一等通讯员奖。
  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记得抗日战争逃难时,我真的两手捏[提?]着几只鸡走山路也感到力不胜任。可是二十三年来,我在红色监狱学会了许多劳动本领,我会打草鞋、会种菜、挑大粪、挑壹百来斤的泥担、拉车、插秧、耘田、施肥、割稻、做泥水小工、扮渔网。通过长期的劳动改造,我已改造成为文能动笔写文章、滔滔不绝登台讲演、武能干农活干工活。解放前我见到在粪船船头吃饭的农民感到奇怪,怎么他们这样不怕臭不怕脏。但从劳动改造以来、我挑起大粪,也就久而不闻其臭。在施肥时,手抓比人粪还臭的猪粪,也视为寻常事。在猪铺出猪栏,大堆大堆的猪粪我都毫不惧色的[地]完成清栏任务。从前我是看不起劳动人民的,把劳动人民看做是:芸芸众生的下等人。通过劳动改造,我的思想感情,确实起了深刻的变化。我深切领会到:“劳动创造世界”的真理。劳动人民的艰苦劳动、解决了人类最基本的衣、食、住[、]行、育、乐各方面的重大生活问题。我在“勤俭篇”一首诗中开头两句:“肩挑大粪勤浇灌,汗臭换来饭菜香”、就是我世界观有突破性变化的具体思想反映。劳动不但改造了我的思想,也延长了我的寿命。我三十多岁时就患了严重的肺病,吐过血。在杭州一家大医院施行人工气胸术,在二十四位肺病患者中,医生说我是病情最重的一个。要不是投入劳动改造,我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但现在且已古稀之年,原来的肺空洞,早已钙化,平常饭食起居很正常,很少上医院看病。虽已七十老翁,拉车挑担、仍能胜任愉快。我在内心上感谢人民政府既改造了我的世界观,又救了我的命,延长了我的寿命,此恩此德,是毕生难忘的。
  临平石场,就是浙江省第一监狱。我在那里住了好几年,印象最深刻。我参加过省一监狱的三次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也当选为浙江全省劳改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代表候选人。场方组织我们到附近农村参观新农村面貌。有一次,还组织我们到杭州参观“解放台湾展览会”[。]我们穿上新衣服,在参观时,谁也不知道我们是监狱里的犯人。监狱每年要召开奖惩大会。我几乎年年受奖,从物资奖二等奖、一等奖、直到减刑一年。我在临平监狱,搞了很长一段时间中队墙报统计和大伙房统计工作。经常在“浙江劳改”报和“新生报”上发表文章,那时全省各地的劳改犯,说起我“汪赞源”的名字都比较熟悉,就是因为我经常在劳改报上发表文章的关系。
  一九五八年九月八日,我在嘉兴运河农场刑满释放,留场就业。我负责编辑“运农报”有一年多时间,后来被调到基建队做泥水小工。在运河农场,我遭到两次火烧,随身所带的一点可怜相行装,全部被烧毁。只好请假回杭州再向家里拿取衣服被褥。妻子热泪盈眶的[地]对我说:“你身上不知有几百担灰气。已经去劳改了,还偏遇上两次火烧。”她口里这么说,但心里仍很同情我,总是这样那样重新准备我的行装[。]两次火灾,我空手回家,都是满载而重归监狱[。]那是一九六四年间事。我曾写过以下几句诗、记叙当时情景:

  六年刑狱苦煎熬,两度火灾物尽烧。
  十年离居相思梦,五口家人愁温饱。
  所幸国事年年好,暂时困难不计较。
  月寄十元助家用,为报妻儿情意高。
  另有一首名叫“盼老景”的诗,我写道:
  夜夜守空房,半生活孤孀。
  可怜伶俐妇,嫁我太损伤。
  寄托在儿女,立志争红专。
  唯求国势好,渴盼老景甜。

  我那时为报答妻儿恩情,考虑到妻子艰难支撑全家生活重任的可怜情景,我总是省吃俭用[。]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总每月寄十月[元]钱回家,工资一发出、我就往监狱邮政代办所寄散[钱]。
  在劳动改造的年头里,我是夜夜想到家的。我最担心妻子会不会变心,有时梦里见到妻子与别的男人在谈话,从梦中惊醒,就暗暗流泪不止。我想万一妻子与我离婚,我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成家了。上有老母,下有两儿两女,往后日子,怎么过。我真害怕家里会出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剧局面。还是在一九五八年,我思怀爱妻陈芝莲,曾和着眼泪,写过一首“怀莲妻”的词:

  六年生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百里平川,无机[处]话离伤。
  纵使相聚亦不欢,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同床,罗衣破,休[体?]如伤。
  相顾尢言,暗泪落千行。
  四十年华如逝水,月半明,云苍苍。

  回忆一九五二年九月八日,我被逮捕那一天见到红光满面的爱妻、突然面色转黄,惊恐万状,我亦曾写诗记实:

  二十年来家国,烽烟滚滚萧杭。
  先是教秘后善救,督学营商谋衣食。
  几曾知罪恶。
  一旦劳动改造,惊散同林双鸟。
  最忆九八服罪夜,妻颜惨变红转黄。
  垂泪对儿郎。

  生离实在比死别还难受,这是我二十三年监狱生活中亲自体会到的。我没有被二十余年生离的伤心情景所吓倒。相反我更加积极改造,争取有一天能达到夫妻团聚的愿望。
  在文革期间,我作为一个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曾被嘉善窑厂砖机车间召开大会批斗过一次。被批斗的原因,实是一件冤案。那时有一个抗拒改造分子,姓叶的、名字也忘记了。在一起买老菱吃的时候,他有五元钱,兑不开向我借了二毛钱。事后,我拿了他给我五元钱的找头,到他的宿舍去还他。有一个叫李均的为了想立功,就向队部检举,说我一向与人不大往来,且与叶某这个抗拒改造分子有金钱往来,一定我在支持这个抗拒改造分子。他向叶某去说,要叶某检举我。这个抗拒改造分子捏造了许多事实,在一次坦白检举大会上公开说:“汪赞源”和我一向很好,最近还送钱给我用……等等。国家工作人员信以为真,作出了要把我大会批斗的决定。于是多方搜集准备材料,实在搞不出其他材料,把我自己坦白交代的错误思想拿来发动大家写批判稿。中国有句老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象我们这些旧社会混过来的国民党人员,从政治历史联系到思想、言论、行动,一条一条列个几条、就是批判个一百天,也不愁“无米下锅”[。]于是,我被在肩头插上一条“现行反革命分子”的牌子,连续被批斗了两个晚上,有人踢我一脚说:“这个家伙,格反动”接着全场大呼口号。我想事已如此,说也说不清,只好听天由命。后来有不少留场就业人员被批斗后再重新被判罪去劳改。我也忧心忡忡,是否会步他们的后尘。要是再去劳改、家中妻子也不会再理睬我了。我思想斗争很激烈,于是打算自杀的念头产生了。人民政府毕竟是英明的,经过审查,查明了被叶某所捏造的一些问题,全属虚假。又传来了消息、队部说我交待的好,自己批判自己也算深刻。我总算没有受到什么处分。过了一段时间,我仍被指定担任小组学习组长。一九七三年间,我被调到金华十里坪农场。场部认为我各方面表现积极,批准我十天探亲假,回杭探亲。以后每年都回杭探亲。一家人总算有一年一度的团聚机会,妻子和儿女们都十分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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